法的思想性、功利性与工具性

        法是什么？对于这个问题，站在不同的立场、角度，就会有完全不同的见解，因而古今中外的思想家、哲学家、法学家、神学家们各抒已见，至今论道不休。虽然法或法律的施行从奴隶社会、封建社会、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社会均有实践，如奴隶主的“天讨”、“天罚”，封建主的“十恶”，资本主义的宪政，社会主义的人民民主专政，但对于什么是法这个大一统的问题，由于社会运动的复杂多变和发展，在各个历史时期都不断赋予其新的内涵。
        当今世界对法的定义，大的有非马克思主义学派和马克思主义学派之说。非马克思主义学派从法的本体、法的本源、法的作用几方面为法下定义，产生了规则说、命令说、判决说；神意论、理性论、公意论、权力说；正义论、社会控制论、事业说，等等，莫衷一是，有认为“法”是“高于制定法之上并能衡量制定法善恶的某些特定的标准”。马克思主义学派则从阶级本质、国家意志、社会物质生活条件诸因素出发，揭示法的主要目的、作用、价值，认为“法”是“统治阶级有意识地创造出来的行为规范体系，具有一定的目的性：确认、保护和发展一定的社会关糸和社会秩序。而这种社会关系和社会秩序是统治阶级所期望的”。
        一般认为，法有“调整行为关系的规范，由国家专门机关制定、认可和解释，以权利义务双向规定为调整机制，依靠国家强制力保证实施”四项特征；法的本质体现为：法的意志性与规律性，阶级性与共同性，利益性与正义性。
        本人以为，法与法律分属两个不同层次的范畴。“法”应是高于法律、关于人类社会行为的一类综合性思想价值和行为价值体系，指明人是什么，人与人之间是什么关系，人有什么权利义务，人的权利义务如何保障，等等。“法律”是在法的指导下，以一定的意志和一定的权力范围为背景而产生，关于人与人、人与社会、人与自然关系的具体行为规范，指明什么是对，什么是错，什么行为可以为，什么行为不可以为，不可以为而为有何后果。抽象观之，法具有思想性、功利性、工具性三大特性，涵盖甚广。相对于法律而言，法侧重于思想（意志）性、抽象性和原则性，而法律则侧重于规范性、实用性和技术性。
        一、法的“思想性”基于人的意识性而存在。人类社会是运动着的社会，人的行为是有意识的行为。也即是说，人的一切正常活动，包括思想活动、身体活动，都是在具体的意识支配下的具体行为。法自然也不例外。法意识是人类在由原始人向现代人过渡中历经与自然界相抗争，与人本身相冲突、相协调的实践而渐进产生的自觉意识。这种自觉意识又在社会实践中不断应用、不断修正、不断提升，而日渐成熟为法思想。法思想的不断集合、融汇，就构成了融思想性理论性在内，旨在调整、规范人类社会行为的法体系。当人类在长期的生产实践和社会实践中产生了优势群体后，这部分优势群体必然要利用这种优势，把自已的思想和意志通过一定的方式表达和固定下来。这种被表达和固定下来、并在社会中起到主导作用的思想意志，就是法。
        尽管人类早期的法往往表现为简单、粗暴、血腥，但也是人类社会低级水平上的进步。社会中的弱势群体首先成为了法的受众，并与优势群体一道遵循法、实践法。一旦弱势群体成为了新的优势群体之后，新的优势群体的思想又必然反映到法，从而使法革新，如此不断推进人类法的进步。现代社会由于物质的丰富、文化的繁荣、思想的开明，新的法思想完全可以在平和的环境和充分的实践中，以简捷的手段、民主的方式、学术的方法加以研究、讨论而理性地形成。可以说，没有人的思想灵魂，就没有法的概念产生；没有人的思想演进，就没有法的内涵丰富；没有人的平等思想的飞跃，就没有法的民主价值的提升。民主需要法的维护，法的精髓体现民主。这是在现代民主社会，思想解放与法制发展形成的良性局面。可见，法渗透着思想，折射出思想的光芒。思想之于法如此重要，可以说，没有思想的法是不存在的。
        二、法的“功利性”在于其目的性。一个社会优势群体的社会基础在一定的时期内往往比较牢固。当他成为一个社会（国家）的统治集团（统治阶级）之后，无一例外地会将自已的或有利于自已的思想意志、价值观念表达或固定下来，成为法，再通过法律形式公之于众、施之于社会。人类的这种行为符合人------一切生物物种------的生存竞争本性，但也就使法成为了具有一定目的和价值取向的法，成为打上了优势群体烙印（或曰阶级烙印）、利益烙印的法，法因而必然地具有了功利性，并通过权利义务的设定和运行来实现。
        无论是封建王朝的“王法”，还是资本主义的宪法；无论是资产阶级专政，还是社会主义的人民民主专政；无论是内国法，还是国际法，法都无不与一定的权利义务和权利义务再分配等利益关系相联系，并籍以对利益冲突各方进行调整。尤其在全球市场经济一体化、民主权利大“爆炸”的今天，法都表现为肯定一方面而否定另一方面，保护一方面而打击另一方面。其功利性昭然若揭。 有人说，法是“永恒的、普遍有效的正义原则和道德公理”，实际上也是就法的功利性而言之。    
        三、法的“工具性”表现在法为人而创设、为人所应用的实用性。中国古代思想家管仲的“法律政令者，吏民规矩绳墨也”和清末法学家沈家本的“法者，天下之程式，万民之仪表”之说，可谓一语道破。人类之所以创设法，不只是人类智慧发展的表现，更是因为人类社会物质生活水平和经济形态发展到了一定阶段之后，在一定的社会形态之下，为维护既有的一定政治、经济利益格局，引导人们形成一定的行为习惯，规范人们的日常行为，而“需要”这么一种可资利用的具有普遍规范意义的“工具”。这个“工具”就是“法”。法是在其具有了思想性和功利性之后才成就其工具性，为人类社会所施用。如果没有思想性和功利性，法就仅仅是一个概念、一种摆设，无实用价值，也就不成其为“工具”。
        法的工具性的一大特色，就在于其无形而实用。正所谓“大道无形”。法虽无形，却是人类思想、意志、智慧的大集合；法虽无形，却能左右人们的行动取向。法如风，无所见，却能荡涤寰宇、排山倒海。法以法律的形式表之于外，为的是确立法的权威，固定法的内容，便于人们通晓把握，正确运用。这也正是法的工具性使然。法对合法的利益和行为充当保护伞角色，对违法的利益和行为则充当审判者角色。用法使人明理，弃法使人迷乱。法，作为一种为优势群体或统治阶级利用的理治工具，掌握在正义者手中，它是真、善、美和民众权益的“护花使者”；若掌握在邪恶者手中，它可以是假、恶、丑的“护身符”和刺向民众权益的利刃。所以法有“良法”、“恶法”之分，历史的教训也值得人们反思。法也无万能。法，犹如人手中的权杖，杖再长也有莫及之处。法，既为助已，也为助人；既使防人，也使防已。“工具”就是工具！
        如上观之，法的思想性、功利性、工具性，实实在在，包罗万象；既好理解，又易贯通。依此理解，所谓法，就是人在一定的社会形态和权力机制下，由社会优势群体主导，以权利和义务为调整机制，反映社会主流思想、意志，保护人类基本共同利益和社会优势群体利益，用于引导和规范社会行为的综合性、规范性思想价值与行为价值体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（二OO一年十月二十五日   22:28）